【汉化】夏天的回忆（柘植义春）翻译：凯罗 / 嵌字：不是道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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阅读顺序：从右向左

译注：拿着小盆是去公共浴池洗澡的

译注：牌子上写的是NK印刷

译注：日文为“毛深”，也有男人胸毛、汗毛多的意思

《夏天的回忆》（夏の思いで）完成于1972年。柘植义春1968年因在《GARO》发表《螺旋式》走红，获得学生和作家们热烈追捧之后，出人意料的进入了寡作期，四年只画了四个短篇，其中有两年更是完全休笔。其时义春和后来的妻子藤原同居至结婚，生活的穷困并未改善，想画漫画却画不出来，陷入这样的苦恼焦灼，在义春记叙自己生活的漫画中，妻子曾多次催促他画漫画挣钱：除了漫画你会什么啊。然而义春就这样拧巴着，虽然时不时回归创作几则短篇，但始终保持着出离之心（能不画尽量不画），再也没有恢复1968年之前的高产，甚至也不再于《GARO》发表作品，限于对柘植义春的生平并不全然了解，在我的想象中，他就像只因喝彩而受惊的鸟儿，忽然之间不会鸣叫了，甚至不再回到带给他荣耀的枝头。

某些评论家因此贬低柘植义春1968年之后的作品，认为不复精彩，甚至以“虚脱”来形容他的日常生活和梦的系列漫画，我猜想，这大概是基于“职人漫画家”的意识，要求漫画就象漫画，或者正相反，是要求漫画不象漫画，于是过度偏爱《螺旋式》这类意向丰富，似有较多文学隐喻的作品吧。然而，我的看法与此两种都截然相反，1968年之后的柘植义春，才是我更喜欢的柘植义春，这种不象漫画的漫画，以及更象漫画的漫画。不象漫画，是说不象职人漫画；更象漫画，是说并不独独在文学意向上，而是更有漫画这种形式语言本身的节奏和趣味。

在柘植义春这里，我初次看到了漫画作为一种形式具有更多可能性，它和文学，电影，绘画一样富有弹性，和生活与体验密切相关，足以容下人完整的思想与情感，而不是困在必须以通俗娱乐为目标的狭义里，这对创作来说太重要了。如果你看了义春的漫画，产生这样的感受：“不象我看过的漫画”，那么你应该是和我有共鸣的。

义春陷入的苦恼，画了几千页之后忽然手生，觉得自己不会画漫画了，无法画出自己想要的作品，这种体验其实珍贵，是很多做熟某件事的行家一辈子都没有过的感受。1968年之后的柘植义春，好戏才刚刚开场，对漫画有了不同的理解，无法像职人那样生产漫画，在困惑中他以私人体验为基点，尝试不同类型的创作，试图令漫画能容纳下他完整的思想与情感，这是包括手冢治虫在内，受困于故事艺人这个方向的漫画家，不曾考虑过的另一方向，也因此柘植义春成了表现自我的异色漫画家的始祖。

1968年后，义春画画停停，虽然不多，却几乎每个都是突破漫画之既定界限的精品，1972年的这篇《夏天的回忆》是记叙夫妻日常生活的漫画小品，却非常的有奇趣。内容十分无聊，人物绝不正面，是那种看完后很多人会质疑作者节操，但又并非恶搞，反而极为真实贴切的故事。当我第一次在不懂日文的情况下，硬生生靠看图说话理解了故事的大意时，确实受到了很大的冲击，当即四处跟同好描述那只余韵犹在的手。

漫画家（形象是义春本人）在夏天的夜晚，从公共浴池洗完澡回家的路上，向走在他前方的丰韵少妇行着痴汉注目礼，此时车祸忽然发生，少妇被撞入草丛，漫画家追上前去，没有及时行善，也没有借机犯罪，而是干了一件普通人或许只在脑海中一闪而过，却难以落实，绝不光彩的小事，把手伸进了昏迷女人的内裤，并将之褪到膝盖，饱览了一番此前一路成谜的裙下风光。

图注：事件发生在较隐蔽的地点。

当然，如果从道德去衡量，这实在是一件坏事，不立刻报警救人，而是借机猥亵，然而就是这样的灰色地带，活生生最有人味。对少妇来说十分不幸的事件（但未受重伤），对漫画家来说却是难得的契机，刚被勾起的欲望和好奇就可以得到满足。夜色掩映中四下无人，肇事车辆逃逸，路灯照不到的荒草丛，仿佛无法之地，爽身粉的味道就在眼前，熟透的身体触手可及，换作是我，能不能禁住这个诱惑呢，进一大步到性犯罪肯定不至于，神不知鬼不觉的猥亵则在人性的一念之间。虽然一念也可能铸成大错，但日常生活中的小恶和小善莫不如此，之所以显得异常，只是愿意将之搬上台面还当正事儿讲的人，少之又少吧。

至于为什么就将内裤脱在那里，让众多无害闲人看了热闹，这不地道的行为却有很多合理性，也许是昏迷的少妇发出声音，也许是路上有人经过，总之无外乎做贼心虚，稍有动静漫画家就如惊弓之鸟逃走了吧，留着这个荒谬的现场，被车撞飞会不会把内裤一起撞脱呢，侥幸来想，也不是绝对不可能。

图注：义春对看客们的描绘十分到位，或蹲或立，如一尊尊佛像，这样一本正经，看表情你会以为他们没什么兴趣，但雷打不动的专注出卖了他们。

此后的故事就非常搞笑了，做贼心虚的漫画家处处欲盖弥彰，知晓一切的读者自然能看出其中的怪形怪状，笨拙可笑，偏偏漫画家的妻子却被他轻易瞒过了，只以通常的想法揣度对方，对身边人的异常毫不察觉，但如果对人性之私没有极尽洞察的习惯，换作我们，又是否能察觉呢。

当漫画家报警时痴痴的说“毛比较多”（有双关的意思，对方可能记录为男人汗毛多）；当他翻箱倒柜要找出居委会的感谢信，证明自己对社会有贡献；当他处处疑神疑鬼，最终痛心无奈绝望的说出：他们弄错了，我知道他们弄错了！这已经是喜剧了。值得一提的还有义春的妻子，初次登场的藤原（以后我们将详细介绍她），成为了这出好戏的最佳捧哏，当义春远远躲在柱子后面，她大度的允许他也上前看一看（别错过这福利）；当义春疑神疑鬼，特地为防狗换了拖鞋，还为此画了一副漫画来欲盖弥彰时，她作为漫画家的妻子，老道的评点：这个嗞嗞嗞表现得满到位；当义春惶惶不可终日，她轻描淡写几句话，无意中就更加重了他的焦虑。这个单纯可爱又大喇喇的形象，在义春漫画中还将多次出现，某种程度说，她对丈夫的神经质已习以为常，处变不惊，虽然失察，但她也没判断错，确实没什么大事。

图注：夏日晴空，白到晃眼，影子形状是亮点。

最后，再一次，柘植义春漫画的结尾总是极其精彩，怀着逃出升天的心情，却依然为自己的失措感到丢脸，恼羞成怒的漫画家冲狗发飙时，妇人经过，依然看不到她的脸，只是漫画家握住自己的右手，回味那晚的触感，余韵犹在，余温尚存，好怀念啊。（解说：胡晓江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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